沈卿墨

* @戬吹教会 

*字数3036

*ooc预警，BG向预警（杨戬x山鬼），时间线大概已经乱成毛线团了
*若有人兮的番外，祝二哥哥生日快乐呀_(:з」∠)_
————————
这是发生在杨戬重伤初愈时候的故事。

那一天阳光甚好，杨戬一身白色常服倚在床头看书，柔和的光线下他微卷的长发显出淡淡的金色。窗外草地上，龙须虎正追着哮天犬，一虎一犬打打闹闹很是自在，而玉鼎真人则在旁边举着那柄破蒲扇跳脚，嘴里还不知嚷嚷着些什么。

杨戬偶然抬眼，看见窗外这番情景，似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嘴角却还是噙起几分清浅的笑意。

——然而这副和乐的场景下，偏生少了那么一个人。

听龙须虎说，它家主人山鬼一大早就不见踪影，约摸是有事要办，不过具体的就不得而知了。但不得不说，龙须虎也很是好奇，有什么事能让它这个千年死宅主人离开岐山。

而山鬼这一去就是整整一天，直到金乌西落，银蟾东升的时辰，她才匆匆忙忙回到山谷，手里还拿着个造型诡异的面人。

玉鼎真人凑近一看，忍不住乐得直抖。虽然这面人的形象膀大腰圆，神情更是凶神恶煞，但额前那只天眼摆明了表示他的身份正是蜀地的川主，昭惠显圣二郎真君。

对比手上的面人，再看看屋里那位眉目如画，丰神俊朗的真君本人，山鬼也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杨戬倒是不在意这个，只是淡淡开口问了一句：

“你去了蜀中？”

“是啊，见你之前还挺在意的，我就勉为其难帮你跑一趟看看情况。”

杨戬听罢不禁心下一暖，前几日山鬼来拿药给他的时候，正碰上他吩咐哮天犬找个时间去蜀地看看，却没想这件事倒是让山鬼记在了心上。

“有你麾下的草头神在，蜀地倒也没出什么问题……”山鬼边说边把面人立在床头的案几上，然后背着手倒退两步，目光在杨戬和面人之间浮动，又是一脸忍俊不禁的表情。

“况且峨眉山还有那只石猴子，更没有妖怪敢在那里搞事。不过……”

“我还真没想到，你在你封地百姓的眼里是这个模样。”

听完山鬼的话，杨戬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倒还真没想过山鬼的重点会在这件事上，毕竟他自己对此确实是不怎么在意的。

“这件事先放下不提，蜀地可有什么异动？”

“放心吧，我都说了一切安好，毕竟你又不是真的死了。”如果川主殒命，蜀地必然难逃浩劫，这也是山鬼当初救下杨戬时并未太过掩人耳目的原因。

说话间，她熟稔地沏上两杯花茶，随后似乎又想到些什么，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说起来，你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杨戬一愣，显然并没有什么概念。山鬼见状，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笑了笑道：

“今天可是个，挺不错的日子呢。”

……

六月廿四，州西灌口二郎生辰，最为繁盛。

山鬼一早来到蜀中的时候，发现这里已是一片欢腾的景象，于是便化了一身凡间男子的打扮混进人群里打听一番，方才得知今日是二郎显圣真君的生日。

“客官，您是外地人吧？”

茶馆里，店小二把抹布往肩上一搭，殷勤地伸手请山鬼入座，嘴上还不忘客套几句。不过山鬼只是微微一笑，叫了壶好茶后就没再理他，小二便也识趣地去招呼别桌了。

只是这凡间小店里最为上品的好茶在山鬼尝来也不过是普普通通而已，不到半刻她就失了兴致，转而听起了大堂里其他客人的交谈。

隔壁桌好像是几个外地来的茶商，这厢正在同店小二打听二郎庙的所在。而那店小二也是个健谈之人，不光指了路线，还眉飞色舞地添了一句：

“几位客官，不是我吹牛，不管你们有什么事，去拜拜二郎神，准行！”

——那神情，像是比自家儿子考上了新科状元还骄傲。

山鬼见此不禁失笑，现在天庭里谁人不知杨戬是个十恶不赦的小人，可这些蜀地的人们却还是一如既往相信他的庇佑。

一时间她忽然想起自己获得灵识之后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不知多少人神情肃穆、跪地祈求的场景，那时候她不过轻轻一挥手，就让因山火肆虐而枯败的山林重获生机。

——原来对人而言，这样就是“神”了。

门外传来一阵鞭炮声打断了山鬼的思绪，锣鼓唢呐声中，一顶大红色的轿子从茶馆门前走过，周围众人纷纷议论说这姑娘今日出嫁必得二郎神保佑，真是好福气。

看着送亲的队伍越走越远，山鬼随手把茶钱放在桌上，然后便起身离开了茶馆，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四处转悠。没过一会儿，她忽然瞧见前面不远处围了一圈的人，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有个戏班子在这里搭台，演的正是二郎神劈山救母一段，索性也挤了进去。

眼见着戏里头的二郎神劈开了桃山，救出了母亲，围观众人不由得连声叫好。山鬼却轻轻摇了摇头，悄然走出人群。从路旁的老人手里买了个面人之后，她便寻着先前在从茶馆小二那里听来的路线往二郎庙走去。

城西的二郎庙向来香火旺盛，更不用说今日还是那二郎显圣真君的生辰，远远望去就能看见庙里飘出的袅袅青烟。山鬼拿着面人，灵巧地避开人群绕进正殿，抬头看了看大殿正中高大的塑像，又瞧了瞧手上的面人，不禁感叹这捏面人的师傅手艺精巧。

——只不过跟真君本人比起来相差甚远就是了。

后退两步走出殿门，一片夕照晃得山鬼有些睁不开眼，却映得门前那两联文字熠熠闪光：

心高不认天家眷，性傲归神住灌江。

……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记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山鬼弯眸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堂堂司法天神，记性还不如凡人好。”

“难道说卿茹你还记得自己的生辰？”杨戬放下茶杯，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看向山鬼。

山鬼自然不甘示弱，美目微瞪，张口道了一句：“……有我的时候可还没有历法呢，真、君、大、人。”

“……不过话说回来，蜀中的百姓可都还惦记着你这个川主呢。”

“尤其是正赶上你的生辰，那片地方还真是热闹得很。”

听了山鬼的话，杨戬怔愣了一瞬，很快就又恢复了平常的表情，抖了几下手中的书卷，却掩不住嘴角微漾的笑意。

见杨戬的心情似乎不错，山鬼也轻轻笑了笑，转手拿过放在床头的面人摆弄起来。

“啧啧啧，说真的，这面人捏得跟二郎庙里泥塑可像，不过和本人相比就……噗。”

“要我是你，非得趁哪天月黑风高把庙里的塑像给换了。”

杨戬也不知山鬼为何对这塑像一事如此在意，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了句反正不过是凡人的臆想，随他们去就好。

而事实上，山鬼也并非是对那尊泥塑有多大的兴趣。她去今日蜀中时特意到了灌江口，看着杨府旧址后的三座坟茔，总觉得心中有几分说不出的感觉。

当初她同其他几位兄姐看着长兄东皇太一以身祭东皇钟，并随其一同封印于泰山之下。即便细节部分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但她依然记得那种发自心底的惶恐，使得她逃也似的奔回了岐山，几千年也未曾离开。

她不知道杨戬看着自己的父兄死于兵刃下时是怎样的感觉，亦不敢想象他面对母亲于十日烈焰中化为灰烬时是何种悲痛。

——所以在这一天里，她并未主动提及“灌江口”三个字，只是同杨戬说说笑笑插科打诨，也不过是不愿眼前这个已经伤痕累累的人再因此伤神。

但有些事，即便她不说提，也不可能被遗忘。

“卿茹，灌江口……现在如何了？”

山鬼手上的动作一顿，不知是想起了新悬的白幡，除净的荒草，还是在坟前恭恭敬敬奉上的几柱长香。片刻后，她把目光投向窗外，淡淡道出一句：

“自然也是，一切安好。”

……

二人谈话间，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到了月上中天的时辰。银白的光华透过窗棂照进室内，散了一地澈然。山鬼仰脸看向夜空中悬着的那一轮弯月，唇边勾起一抹清丽的笑意，随后转头对杨戬道：

“趁着还未到子时，我也送你份贺礼罢。”

“以后……还要请真君大人多多保佑小女子呢。”

言毕，山鬼俏皮地吐了下舌头，起身走出房间，站到窗外空旷的草地上。点点流光环绕在她的身边，为她换了一身平常少见的装束：翠绿色的裹胸与长裙外罩一层淡青纱幔，手臂与颈上皆配了海蓝石制成的环饰，一眼看去颇具上古风范，亦有几分庄重之感。

风动，舞起。月光下的女子素臂轻抬，举过头顶形成一个优雅的弧度。虽无配乐，然其一颦一姿却都像是恰到好处。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从草叶间飞出，围绕在山鬼身旁，像是一条流光溢彩的飘带。

这是一支上古的祭舞，以舞为献，以念为愿。

“愿我心念之人，平安喜乐，岁岁无忧。”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

【番外篇 山有木兮·完】